倘若陈闵志没有独吞下这些,这些原本也该归神策军所用。
许稷虽大方给了物资,但同时与仓曹参军核定了支用标准,并预估出当下这些物资至少能够支撑三个月。
“三个月内南北供军院不会再安排军资馈运,望参军严格按标准支用,倘若有人恶意侵吞军资——”
“知道知道!”仓曹参军忙不迭点头,“后果自负,后果自负……”
他瞥一眼许稷的脖子:“许侍郎昨晚……”那脖子上的掐痕实在很明显,难道半夜同人打架去了?
许稷连敷衍的心思也没有,她索性没回。而这时,忽有小卒狂奔而来,对仓曹参军及许稷仓促行礼后,气息不定道:“中、中尉不见了,说是昨晚中尉命人将私、私库也挪空了。”
“什么?!”仓曹参军跳起来,“可还带什么别的人走了?”
“好像有几个步卒不见了,眼下还在查,大将军让参军与侍郎过去一趟。”
仓曹参军有点意外,大将军要见他也就算了,为何要见许稷?
没料许稷二话没说爽快地跟了去,抵营中,大将军径直问:“据守卫报,昨晚中尉最后见的人是你,可是有什么异事发生吗?”
“某不知。”许稷低着头沉声道,“某出门时,中尉仍在营内。”
大将军虽与她没有太多交集,但也知道许稷绝不是窝囊货色。
他目光瞥向她脖颈间的掐痕,心中生出一丝怀疑,但同时又觉得费解:如此弱质书生,怎么可能干掉陈闵志?简直令人匪夷所思。
难道陈闵志当真是携巨财逃了?他不信。
但无所谓其中情委,从他的角度来说,陈闵志失踪或者死亡的事实更重要。
许稷一口咬定不知道,他也就没必要盯着不放。
大将军道:“许侍郎最近可是要回京?”
“是。”供军院暂安定下来,两税余下的轻货还需转运回京。
“将中尉失踪的消息也带回去吧。”
左军大将的心思很好揣摩,他怀疑许稷和此事有关,在清楚陈闵志真正下落之前,他更想知道许稷会以怎样的说法将此消息传递回京。
而许稷没有推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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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天,京中已经有了凉意。
长安的夏天从没这样短暂过,连卖凉饮的铺子都抱怨今年生意差到冰窟里。
许稷直奔朱雀门,进中书外省,最后风尘仆仆进了宫。
她进宫门的这一刻起,南衙诸卫也已经出动,随时准备抓人。
赵相公与李国老仍稳坐政事堂,外面的天忽然阴了下来。
公房内的小窗开着,带着潮气的风拂动帘子,远处的铃铎声叮叮当当。
许稷进延英殿前回头看了一眼这阴沉沉的天,她没有带伞,所以希望出来时这雨能够痛快下完。
同时,她将厚厚一摞簿册放下,抬起双臂,通过侍卫的例行搜查,俯身重新抱起簿册,跨进殿门。
小内侍瞥一眼她怀里簿册,问道:“许侍郎是要将这些都拿给陛下看吗?”
他语气分明不怀好意,许稷也没好脸色:“是。”
内侍不再多问,领着她一路往里走,直到小皇帝面前。
许稷放下簿子,即刻伏地行礼。小皇帝正对着棋盘发愣,见她行礼连忙说:“许爱卿赶快起来,朕有事要问你,你上前来。”
许稷遂抱了簿子上前,将其摞在脚边,听得小皇帝道:“你看这局棋,是不是就此死了?可还有回转的余地?”
许稷看了一会儿,在小皇帝的注视下伸手拿掉一颗黑棋子,紧接着又拿掉一颗,小皇帝不加阻止,她就快要将黑棋子拿光!
小皇帝甚是惊慌:“爱卿这是要做什么?!”
“死局只有这样能解。”许稷放下棋罐,小皇帝低头看那棋盘,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,忽然压低声音道:“爱卿有话快悄悄同朕说,马常侍今日不在呢!”
但许稷却抬眸道:“陛下还是宣马常侍过来吧。”
小皇帝惊讶极了,好不容易逮着马承元不在的时候可以说些机密事情,她竟要喊马承元过来?
他几番犹豫,转头吩咐了小内侍。小内侍立刻前去寻马承元,许稷环视殿中,除了她与小皇帝之外,仅有一名小内侍杵在灯旁,其余都守在外面。
殿内越发黯淡,只有一盏灯幽幽亮着。
马承元的脚步声迫近,小皇帝忍不住皱缩了下肩头。
许稷面色寡淡,长久的奔波与劳累几乎要耗垮她,但仍坚韧撑着口气。
马承元走到小皇帝身边跪坐下来,瞥了一眼许稷道:“陛下宣老臣来,是为——”他话没说完,目光就掠过那棋盘。方才那棋局,黑子是由他执握,可棋盘上的黑子此时却被移去了一大半,而许稷就坐在他刚刚坐过的地方!
许稷开门见山:“马常侍与左神策军陈中尉私交甚密,可知陈中尉出事了?”
陈闵志失踪一事的消息,由大将军全面封锁,连军中可疑的眼线也被处理干净。许稷日夜兼程回京,为的就是在马承元反应过来之前,将消息带到。
小皇帝先惊道:“陈中尉出事了?出了什么事?”